拢岭柑橘

【718傅红雪生贺24h·12:00·洛雪】风雪夜归人


 

 差一点……就差一点……就可以杀了他了……

  浑身钻心的疼一下让他清醒过来,睁眼,便是破败漏光的茅草屋顶。

  竟……没死么?

  这是……被人救了?

  洛怀风稍微侧了侧头,脖颈僵硬,骨节发出一阵牙酸的声响。环顾四周,一桌,一椅,一榻——姑且算是榻吧,不过是宽点的木架子上铺了块木板罢了。

  洛怀风皱着眉,强忍着浑身的疼,强撑着半坐起来靠在床栏上,眼前一阵发黑。闭着眼缓过这阵疼痛,这才低头打量自个。寝衣半敞着挂在身上,上头的血迹已经淡了许多,原本密实的纺布被扯得有些开线。想必被人彻底洗过了。洗得发白的布条缠在身上,和着血迹和青黑的药膏。几乎将自个的身子覆了个彻底。

 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,一脚先迈出去才拖着另一脚挪动,瘸子么?洛怀风心下存了疑,合上眼装着假寐。

  “你醒了。”

  音调平淡不带一丝感情,嗓音干哑,像是许久没说过话的样子。洛怀风虚弱地睁开眼,一碗黑漆漆散发着糊味的东西伸到自己面前。

  “吃药。”

  刁钻的味道直往鼻腔里蹿,洛怀风深吸口气,闭了闭眼,不管不顾地一口闷下去。

  果然,被烫到了。洛怀风惨白的脸一下涨红,额角青筋暴起,嘴里的苦冲上脑门,狠狠打了个哆嗦。突然一块糕点被粗暴地塞进嘴里,糕点清甜软糯,嘴里苦味和疼痛一下冲淡了许多。

  待他缓过来,才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。神情冷淡,双颊凹陷,唇色青白,明明一副少年人模样,双眸深邃漆黑,眉眼间却掩盖不住的沧桑漠然,像极了失去光芒的黑曜石。

  那男人垂着眼皮,一手端着一盘糕点,另一手伸到自己面前,“拿来。”

  “什么?”

  “碗。”

  洛怀风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五官清隽,鼻梁高挺,夕阳的光迷迷糊糊地透进屋里来,在鼻梁上显出一道分明的界线。

  那人拖着右腿艰难地挪到桌边,在凳子上坐下,腰杆如一把钢刀般挺得笔直。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那糕点。

  良药苦口,那药入腹不久,洛怀风只觉得自己周身疼痛都减轻了不少,自己撑着着从床上起来,坐在床边。

  “还未请问兄台尊姓大名?在下洛怀风,幸得兄台相救,不胜感激。”洛怀风扯出个自认为得体的笑,手习惯性的想要用折扇撩额角的刘海,却发现自己刘海被梳上去,用条粗麻布草草系着。只得尴尬地摸摸眉尾。

  “躺下。”

  洛怀风被这突然一句击得愣住,看着那人冷淡的神色,只得怏怏地躺回去。

  “傅红雪。”那人冷冷丢出一句,手上节奏不变,眼皮更是抬都没抬一下。

  洛怀风将头往外侧了侧,“兄台相救之恩,在下当涌泉相报。”

  “不用。”傅红雪眨眼便吃完盘子里的东西,站起来就想往屋外去。“诶……”洛怀风伸出手,正想说些什么,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。那人停顿一下,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。

  洛怀风看着傅红雪离去的方向,那傅红雪身上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,直勾着他,驱使他去发现他身上所有的秘密。眼睛瞥见靠在桌边的刀,斑驳破败,刀鞘被破旧的黑布条缠着,刀柄却磨得锃亮。

  这是把有故事的刀,同它的主人一样。

  想着,洛怀风又沉沉睡去。

 

  前二十年,傅红雪身边只有没日没夜的练武,抽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以及娘口中那场被雪染红了的大雪。

  在那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,短短几个月,却经历了常人一辈子都承受不完的苦难。伤痛,陷害,背叛,死别……

  他为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仇活了二十年,也苦了二十年。当他想为自己真正活一次的时候,老天便将他的一切一点一点带走。翠浓懂他,知他,可她走了。娘刚刚开始爱他,疼他,娘也走了。路小佳惜他,最终也走了。

  傅红雪在湖边的山谷里安了家,看着花落花开,数着春去秋来,芳龄就在这陪着自己,从未离开过。芳龄,那梨花开了,你可看到了?

  风雨欲来,乌云开始集聚,傅红雪揉揉自己开始酸疼的旧伤,从湖边的蒲团上撑着刀艰难站起,转头却看见一个人躺在湖面上,顺着水,缓缓向自己漂来。那人仰躺在水面上,腹间的刀口仍在流血,濡湿他腰间的衣服。傅红雪将他从水里拖到岸边,简单地处理了伤口,将他背回自己的茅屋。一朵黑色木槿从他怀里掉出,落在水面上轻轻地打着转。

 

  洛怀风恍惚间沉沉睡去,再醒时,已是夜幕。桌上一盏油灯闪烁着发出些噼啪的声响。洛怀风下了床,挪到桌边,才看见一碗卧了鸡蛋的清水白面放在油灯旁,桌面坑洼,碗斜斜地立在上面,桌子一晃差点倒下去。洛怀风连忙用手一扶,却扯到伤口,逼出一声闷哼。那面早已失了热气,面也全都坨在一起。洛怀风试探地咬了一口,果然,味同嚼蜡。肚子又在叫嚣,洛怀风咬咬牙,硬塞了下去。

  四下寂静,半点声响也无。洛怀风端起碗就想着往外走,没曾想腿一软便倒在门边。

  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到了床上。身上盖着自己的外裳,天已大亮。再转头往桌上看去,依旧是一碗清水白面,还冒着热气,想必傅红雪离开不久。洛怀风撑着下床,才看到桌上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“湖”。洛怀风摩挲着刻痕,干脆利落,刀刀深浅一致。论刀工,这武林之中怕是无人能敌。就是这字……委实不堪入目……

  洛怀风弯了弯嘴角,在桌边坐下来。比起昨天坑坑洼洼的木桌表面,已经被削去一层,虽不光滑却十分平整。抬手附上面碗,还散着温热。面条其实并不难吃,口味清淡面条也煮得刚好。水波蛋恰到好处蛋黄还微微留着点溏心。洛怀风快速吃完,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了劲了。

  他披上外裳,端着碗慢慢挪出去。屋外晴空万里,湖水平静,一抹黑色的背影立在湖边,逆着光背对自己。高马尾夹着红色发带在微风中飘扬,黑衣红裳,皮甲覆在那人单薄的身子上。腰肢劲瘦却不柔弱。洛怀风一下看得愣了,呆呆地站在门口。

  傅红雪早已听见动静,转过头,看着他一副痴傻模样,暗自皱了皱眉。自己莫不是救了个傻子回来?

  “就放那吧。”傅红雪撇了一眼,又转过头去,背对着洛怀风。洛怀风将碗放在檐下,拢拢外裳,一步一挪地朝着傅红雪走去。

  傅红雪听见他并不利索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,身子本能地绷紧,手不自觉地抚上刀柄。洛怀风走到他身边,只觉得周身寒气逼人,直望骨子里钻。

  眼睛一瞥便看见傅红雪将刀抵出一寸的拇指,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。哪怕是相识的人,竟也如此反应吗?

  洛怀风试探着,将手轻柔地覆上傅红雪青筋毕露的手,感到绷紧的肌肉慢慢松弛,这才大胆起来,将刀按回刀柄。傅红雪感受着手背上稍有些冰凉的触感,心中的紧张与防备莫名消失,生出一丝安全感。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也忍不住诧异,多少年伤里血里锤炼出来的反应,竟如此轻易地被化解了吗?

  傅红雪后知后觉地抽出自己的手,眼神闪烁,最终停留在洛怀风仍惨白的脸上。

  “伤还没好乱跑干什么?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。”

  洛怀风看着他明显柔和下来的眼神,心中了然。明明是关心,却还说得这样刺耳。

  “刀功不错。”洛怀风看向远方,轻飘飘地说道。

  傅红雪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视线离开洛怀风惨白的脸色,习惯性地看向湖底。

  “就是字丑了点,你娘小时候没好好教你写字吗?”

  话音刚落,洛怀风立刻感觉到身边好不容易软和下来的气势又变得冷硬。转头注视着傅红雪,只见他薄唇紧抿,脖子梗得僵硬,眼睛竟微微泛了红。洛怀风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。

  良久,身边才传来一声沙哑的,“没有”

 

  洛怀风不敢再说话,静静地注视着他,他的眼神仿佛穿透面前的湖水直到达湖底。眸子漆黑,却好似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。

   明明还是个少年人,却好似过了一生。

  日月交替,两道人影并肩站在湖边,或立或坐,一同注视着远方,静默着,眼里又不止远方。

  每日清早总会有一碗卧了鸡蛋的清水白面第在桌上等着洛怀风,每日傍晚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昏睡过去被送到床上。傅红雪好似一直都在湖边,坐在那个破旧的蒲团上,悲伤地注视着湖底。

 

  天气无常,白日阳光明媚,半夜却电闪雷鸣。洛怀风被一记响雷从睡梦中惊醒,随即瓢泼大雨倾倒而下。这茅草屋看着破败,这样的雷雨倒也遮得严实。

  洛怀风突然想起什么,摸到桌上点燃油灯,借着微弱的火光将屋子里看了个仔细,屋子里如往常一般,什么都没有。洛怀风心却揪了起来。

  傅红雪在哪?

  洛怀风顾不得其他,草草披上外裳便冲了出去。油灯一开门便被风吹熄了,只留下一缕青烟。又是一道闪电伴着响雷炸响,借着闪电的光,依稀看见湖边树下一团黑影。

  洛怀风走进,发现傅红雪全身早已湿透,蜷缩着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。洛怀风忍着身上的伤痛,连忙将傅红雪从地上扯起来,半架半拖地将他安置到床上。两人全身上下都已湿透,冷风吹来,洛怀风一阵阴冷。他连忙将湿透的外裳脱下,扑到床边。

  傅红雪意识全无,牙齿咬得咯吱响。全身滚烫,烧得他清醒不过来。洛怀风将他外裳脱下只剩寝衣,塞进被子里紧紧裹起来。折腾许久,身子不似方才滚烫,也不似方才颤抖得厉害。牙关放松,迷迷糊糊地呢喃着什么。

“娘……我好疼……我没有偷懒……”

“娘……别打了……我这就去练功……”

“翠浓……翠浓……”

“芳龄……芳龄……我……我错了……我求你……不要丢下我……好吗……”

  傅红雪犹像个受伤的脆弱的孩子,带着哭腔,显示出从未有过的脆弱。

  洛怀风就这样趴在他耳边听着,渐渐湿了眼眶。心疼得厉害。

  “娘……我……我腿疼……”

  傅红雪的呢喃将洛怀风的思绪拉回来,腿疼?是,好像他的腿是不太方便。洛怀风轻轻掀开被子,卷起裤脚,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贯在傅红雪膝盖上。前后对称,这是……贯穿伤……

  膝盖周围的筋脉都纠结在一起,再加上雨天,痛苦可想而知。洛怀风将自己的手搓热,覆上他冰凉的腿,一点一点的将他的筋脉柔顺。听着他安稳绵长的呼吸,洛怀风放松下来。到底身子虚弱,淋了雨又折腾了一晚上,禁不住也倒在床边。

  傅红雪醒来时天已大亮,发过病的身体异常虚软。傅红雪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坐得起来。入眼便是趴在手边毛茸茸的脑袋和右腿卷起的裤脚,酸楚一下泛了上来,直酸到眼眶里。终究……被发现了吗?

  傅红雪抖着手,攥紧了身边的黑刀,也不顾自己虚软的身子,一眼也不敢看床边的人,落荒而逃。

  在傅红雪一瘸一拐地冲出房门的那一刻,洛怀风便睁开了眼睛。其实早在傅红雪醒来时他便醒了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理解傅红雪的心情。伤疤被人赤裸裸地揭开,随之而来的只会有成倍的痛苦与窘迫。洛怀风倚靠在床边,眼睛紧紧盯着傅红雪离去的方向,若是自己被他发现救下的是怎样的人,自己选择的,怕也是落荒而逃吧。

  洛怀风坐了一会,才起身走出房间,依旧朝着湖边走去。洛怀风正欲坐下,蒲团边一株黑色木槿跳入眼帘。过往的一切在脑中炸开,本以为,自己早已逃离过去,没成想,还是被生生撤回现实。

  洛怀风环顾四周,确定傅红雪不在周边,才拾起那株木槿,双手熟练地做出暗号。两道人影凭空出现,皆跪伏在他面前。

  “主上,有何吩咐?”

  “傅红雪现在在哪?”

  “回主上,在城里的酒肆。”

  “很好,两日内,我要知道所有关于傅红雪的事。”

  两人拱手称是,洛怀风摆摆手,那两人顿时消失在眼前。

  洛怀风看着手中的黑色木槿,顿时有种想把它直接丢进湖里的冲动。这株木槿,就代表了自己所有的过去。大妹二妹,王大善人,还有……南宫玄!自己恨他没错,但比起过去,更想要一个新的开始。那张面具我戴累了也不想再戴了。这里很好,有一屋以蔽风雨,安安稳稳,无人打扰。最重要的,这里有傅红雪,比哪里都好。

  最终还是停下了准备扔出去的手。洛怀风自嘲地笑着。此处荒无人烟,自己都不知道是哪的地方他们都能发现自己的踪迹,躲还有什么用?洛怀风的心一下沉了下来,回想起昨晚傅红雪的惨状,深深叹了口气,小心地将它埋在树下,放上石头做上标记。难保……日后还有用处。

  洛怀风沿着小路,顺了不知哪家晾在外头的外衣进了城。夜色已深,城中酒肆早已关门落锁,长街只偶尔传来几声狗吠。行至城墙根,借着月色依稀看见一人蜷缩在角落里。身上酒气冲天,烂醉如泥,手上还攥着壶酒。洛怀风暗自叹了口气,将傅红雪架起。入手尽是骨头,全身上下没半点肉,重量轻得让人心疼。

  好容易忍着伤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傅红雪带回去,方才安顿好,异变突起。火光从湖的另一边直映到屋前,须臾之间,破败的茅屋外头便围满了人,弓戟刀剑映着火光,照亮了半边天。

  “洛怀风!速速出来束手就擒!今日,你走不出去!”

  南宫玄的声音传进屋里,惹得床上的人不安地皱皱眉。洛怀风银牙紧咬,为床上的人掖好被角,看着他难得安顺的睡颜,轻轻在眉角印下一吻。睡吧,睡醒了,就当从没见过我吧。

  洛怀风眷恋地看着床上的人,整整衣角,提着自己的折扇便走了出去。

  “呦,南宫玄,咱们又见面了。原来你也没死啊!”洛怀风打开折扇,轻蔑地笑着。

  “今日,我必将你这十恶不赦之徒绳之於法!上!”

  旁边围着的士兵顿时涌上来,洛怀风手无寸铁,转瞬间身上呦添了几道血口。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渐渐力不从心,动作也慢了下来。一把剑当着面门劈了过来,洛怀风全身剧痛,手脱力地微微颤抖,再也没有力气抬起,。洛怀风微微合上眼,一颗珠泪划过脸庞,红雪,再见。

  一道黑红身影如风,挡在自己面前。银光一闪,对面那人早已没了声息。

  傅红雪的刀,一出鞘,必见血。

  尽管这把刀许久未曾出鞘,但其锋芒依旧无人能敌。

  洛怀风看着为自己浑身浴血拼杀的傅红雪一股气哽在喉头,眼眶却泛了红。

  死伤过半,南宫玄拄着剑,看着对面将洛怀风死死护在身后的傅红雪,恼羞成怒,“你可知死在他手上的有多少人!”

  “我杀的人,只会比他多。”

  “人,是我救的。我说过,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。”傅红雪微微侧头,红色发带搭在自己肩上,眼睛里尽是不容分说的坚定。

 

  刀光血影,一夜无眠。血浇透了屋前的土地。

  傅红雪坐在床前,仔细地为洛怀风重新包扎周身的伤口。

  相对两无言。良久,洛怀风才心虚地开口。

  “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?”

  傅红雪睫羽轻颤,才从怀中拿出一朵黑色木槿。“你不想说,我便不问。”

  “我恶贯满盈。”

  “我作的恶多得多。”

  “马芳铃?”洛怀风轻轻说起这个名字,却如一记惊雷,在傅红雪心尖炸起。他睁大双眼,渐渐泛红。紧紧盯着洛怀风平静无波的眸子。

  五年了,整整五年,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。

  “还是翠浓?”洛怀风直应着傅红雪的视线,依旧缓缓地说着。

  “亦或是花白凤?还是马芳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?”过去所有的记忆一瞬之间全部复苏,五年的时间仿佛虚度,那些事,那些人,仍旧历历在目。

  洛怀风强迫自己忽略傅红雪即将崩溃的反应,强压下心中酸楚,他明白,傅红雪将自己困在过去里,日日夜夜为了原本不属于他的错误愧疚煎熬,只有让他明白,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,他才能真正地为自己而活。而这过程,注定痛苦。

  傅红雪的全身都在颤抖,平日里清冷的眼眶通红,泪水在里头打转,倔强地不落下来。

他转过头去,不再看洛怀风。洛怀风的言语,他直看到心里的眼睛,他不敢再看。

  “他们……他们都是因为我……都是因为我……”傅红雪颤抖着,破碎地发出些声音,或许连他自己都听不明白。但洛怀风听在耳朵里,心上却在滴血。

  “你当真以为都是你的错吗?”

  “傅红雪,你是个人,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自我折磨。况且,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。”

  洛怀风直起身子,扶上傅红雪细瘦的肩,将他转向自己。

  “傅红雪,这里只有我。”

  洛怀风紧紧盯着傅红雪通红的眸子,知道那泪终于坚持不住,滚了下来。

  “我……我害得芳龄四处流浪……害死了我们的孩子……最后还害死了她……是我欠她的……是我欠她的……”

  傅红雪挣扎着想要背过身去,却被洛怀风死死抓着手臂。

  “听着傅红雪!这些都不是你的错!马芳铃家破人亡是他爹马空群自己造的孽!她明明知道自己怀孕却还要动武是她自己活该!那么多人想要告诉你被她自己死死拦着到了最后却还要怪在你头上!更别说最后,若不是你死死护着入魔的她,不惜被她重伤也不愿伤害她,她早就被人杀死了还等得到落入湖中吗?傅红雪,你醒醒,这些都不是你的错!你说是你欠她的,她欠你的那条腿她还了吗!”洛怀风看着傅红雪的模样忍不住大声吼着,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,却没感觉到自己竟也泪流满面。

  屋子里静了,只剩下洛怀风喘着粗气的声音。傅红雪一言不发,直愣愣地坐着。手上攥紧了右腿上的裤子,全身都在颤抖。

  “傅红雪,你爱她吗?”

  “爱……”

  “傅红雪,她爱你吗?”

  “……”

  傅红雪无言以对。其实他自己也明白,若是芳龄真的爱自己,早早地便履行他们的承诺,归隐山林,过平凡人的日子了。

  “傅红雪,你真的爱她吗?还是……你想还债?”

  傅红雪依旧没有回答,也回答不了。

  洛怀风看着傅红雪渐渐松弛下来的脊背轻轻抽动着,他明白,傅红雪想通了。

  他将傅红雪一把揽进自己怀里,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。

  “红雪,这里只有我。”

  胸前的衣服渐渐濡湿,天,也亮了。

  傅红雪在他怀里睡了过去,洛怀风将他放在床上,看着他安稳的睡颜,迎着朝阳,走出屋去。

  黑色木槿被他握在手里,稍稍用力,便化为细碎的粉末,随风而去。

  破旧的蒲团被绑上石头永远地沉入湖底。

  新的一天,又开始了。

  



  期待下一位太太接棒! @隼白奕茶居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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